作者简介:李欣,笔名:谨谦。1973年生人,大专文化,自幼受家庭熏陶,喜爱文学、古典文化和一切美好事物。曾在新华农场保卫部门、粮食部门工作过,现为社区工作者。工作之余爱读书上网,最享受一沓纸+一支笔的美妙时光,写家乡美景,记身边感动。
记忆里的第一道窗窄而高,暴皮的蓝色油漆、里外两层窗套、上中下三层窗隔,中间窗隔的两边扇能推开,其余都是钉子固定。由于木材欠佳工艺粗糙,窗体有些变形,平时还好,下雨须冒雨出去才能关严。
仔细回忆,还能忆起屋里蓝漆窗台上总是摆着茉莉、月季、灯笼翠、冬青等常见花卉,颈上系着漂亮绸带的小花猫总爱从花间跳上敞开的窗,灵巧地穿过中间的铁栅栏,跃上房前那棵曾因酱缸破裂而三年不结果的沙果树,毫不理会树下小狗的追咬,纵跳着攀上房顶,几个起落就失去踪影,不知去了哪里玩耍。
黑土地上的春夏秋短暂,冬季严寒漫长。为防寒保暖,聪明的人们各出奇计。入冬前,大部分人家都会把南窗钉严,双层窗户之间灌入大半截锯末,再用报纸裁纸条把窗缝糊住;此时多刮西北风,北窗虽小却位于卧室,是保温的重点:糊上报纸条之后,把窗口齐外墙用大泥砌砖,砌到一定高度灌入锯末再接着砌实抹平。门自然是不能封的,但也一定要用小木条(俗称灰条)钉上纸壳、帆布或棉毡。
经过这样的密封保温,再让年年修缮维护的取暖系统工作起来:烟道通畅,火炉添满煤块烧旺,火墙、火炕变得滚烫。那时家里来客人,主人都会说:“坐炕上”或“挨火墙坐”以示热情。所以除了早晨醒来热量殆尽有些冻脸、冻鼻子之外,平常穿着棉裤毛衣温度还比较适宜。不过冷热交换下,南窗的锯末经常结露浸湿,甚至冻胀玻璃。
封窗封门自然牺牲了光照,能在窗里看见的只有朦胧天色。冬季的昼短夜长加上窗小屋黑,以致未及入暮,屋里就要掌灯。
掌灯就是真的点灯——蜡烛或煤油灯。当时的电还不是随时都有,农场自发的电或虚晃一枪千呼万唤也不来,或来了也“不亮”,一晃一晃的发暗,多数时间只能保证西南一隅;而国电并不固定,九十点之后或许供应,品质当然天壤有别,“哎,国电!”惊喜声中,人们一眼就能认出是哪种。
限于以上,当时的人们个个睡眠充足。我还记得睡到睡不着,蜷缩被里硬闭着眼睛,听着黑黢黢的角落里窸窣有声,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吓得心惊肉跳。
那时常与小伙伴远足,在人迹罕至、大烟儿泡肆虐的茫茫雪地里穿行,寻找日本兵建造的“飞机包”,每次回家不光是“棉靰鞡”“灌包”,棉裤腰都会“灌包”——看似一马平川的雪野,一步不慎齐膝甚至齐腿而没,幸有坚硬的“雪壳子”才不至于“没顶”。虽然冬季的窗中无动人的景致,但每次玩耍晚归,透出昏黄温暖灯光的窗就是最美的画面。
几年之后,随着我们的长大空间日益狭小,父亲和邻居们一起将主房的北坡接出四米,俗称偏厦子。
这间偏厦子有个进步,就是巨大的北窗,单层窗套,是两个对开宽窗的结合,视线宽广,光线明亮,凭窗读书写作业非常惬意。
房后是自家菜园,窗外就是李树、沙果树和樱桃树。每到春季,其他树种还没有发齐叶子,李花已然盛开。每天清晨一开门,地面、树上,洁白娇小的花瓣扑面而来,回风舞雪漫天花雨,依稀置身仙境;沙果学名“123”,略小于苹果,味道又甜又脆,是四季家产中最好的果品;樱桃色泽红莹,造型可爱也很好吃,不过最大的用处是——可以让小伙伴们涂抹治疗、一到冬季就肿得像馒头似的、满是冻疮的手。
这时的封窗方法稍有进步:灰条裹塑料布钉在墙面的砖缝上,把窗户整个罩住,然后再用大泥把塑料布四圈抹严防风。惭愧的是,自从接手这个任务,我就常扮演寒号鸟的角色,冷到一定时节手指不再灵活,三四寸长的大钉子稍有不慎就会钉飞。没办法只好徒手在雪里摸,搞不好钉子还会冻粘在手指上。抹泥时动作要快,不然以房后的阴寒很快就会结冻,泥抹子有时不够灵活,就要抓泥去抹,感觉彻骨的酷爽。
冬季最熟悉的声音除了北风呼号,大概就要数大风抽动窗上塑料布的“嘭嘭”声。因为要重复利用,塑料布厚实、透明度不高,而且冷热交换下内层会附着一层厚厚的冰霜,所以窗户除了能透出灰白短暂的光线外,唯一的风景就是盛开在玻璃上的美丽霜花。
外墙被钉了几次之后渐渐松懈,人们又把塑料布直接钉在窗框上,后来为避免塑料布与玻璃窗结冻在一起,在窗体上钉上塑料瓶或弯起的竹条作为支点,将塑料布中部撑起,这样有空气缓冲结霜程度小,透明度高了起来,隐约能看到飘落的雪花。
这个年年景色似无不同的窗下,我度过懵懂的少年时代,每天忍住望向窗外的目光,低头继续令人烦恼的作业,然后不知不觉发呆,思念那个娟秀开朗的女生,一段花开荼蘼,一曲不可求思。
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我家迁入新居,红砖灰瓦,宽敞明亮。房后有渗水井,不必再一天几次的倒脏水。可是北窗外窄窄的过道后面都是房子,一栋挨着一栋,再没有菜园和花草树木。
好在院子够大,狭长的矩形开辟出一小块花田,就在我巨大的南窗前。夏天,芍药、串红、地瓜花总是开得茂盛鲜艳;冬天,花丛变成憨态可掬的雪人。
这时的冬天比以往舒适许多,房子墙体厚实,烟道安全抽劲大、炉子被小锅炉取代,几组暖气片把热量均衡的送到每个屋子,发热的不再是一面火墙。外墙上的窗口也都是水泥罩面,所以窗户的保温也一同进步。
这个方法是从邻居的长辈那里学来的。量好窗口尺寸用小木方做框,框上用铁三角和斜拉杆固定结实,框上再钉上窄灰条卷的塑料布。入冬时把框镶在窗口上,用小木楔楔住,四圈的缝隙再用胶带一粘就大功告成。因为可以使用很多年,所以选用的塑料布比较厚实,自然透明度也不高,凝神勉强能看见院中的雪人。
还有一种更先进的方法,趁严寒大冻,在窗户四周涂上点豆腐的卤水制成的浆糊,把塑料布瞬间粘严在水泥上。方法越来越经济和绿色。
不过北窗还是需要钉塑料布的,而且从原来的两个变成七个,所以依旧令人头痛。计算窗户面积、裁塑料布、准备灰条和钉子,窗户又高,钉起来很费时间,为了尽量少损害窗框,用的钉子也都非常小。
印象深刻的几次又做了寒号鸟:北窗阴冷,窗台上下满是积雪,手本来就冻得僵硬,不小心还打翻了钉子盒,细小的钉子洒落在雪里,只好忍痛在雪里拣。仿佛听到一首老歌飘过:“雪在烧,雪在烧,泪水化成的雪——在飘。”
这个窗中日月交替如梭,我参加工作、娶妻生子。从一名经警成为产品保管员,每天尽心竭力,早晚七点验收入库,零售、发车皮、汽运等出库,尤其冬季,常常在二三十度的严寒里连着工作十几个小时,饿得前心贴后心,又累又冻肢体疼痛,回家路上夜深人静灯火阑珊。让贤惠的妻子心疼不已。
2012年,我家平房拆迁后住进楼房。原来日复一日的拽豆秸、劈柴、砸煤、掏倒炉灰、点炉子,年复一年、能把自己弄得像非洲人一样的掏火墙掏炕终于一去不返,再不必费事为窗户钉塑料布,再不必为煤烟中毒而忧心忡忡。
阳台朝东,这第四道窗也最具风景。当清晨第一缕朝阳直射而入,照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,雪白的棚墙交相辉映,人在其中光影浮动;窗外的半壁天空下,一趟一趟的平房铺向远方,极目就是水上公园的一片晴翠。雨天,雨水顺窗涓涓而下,映得窗外的景物朦胧扭曲;雨晴,七色彩虹横亘天外,宽阔的沥青混凝土路水迹潾潾,汽车驶来激起一道水雾,仿佛腾云一样风驰而去;冬天,室内温暖如夏,只需穿背心裤衩,看着窗外大雪飞扬行人踽踽,内夏外冬的差别令人新奇不已。
不知不觉间,随着垦区建设,窗外的景色已经日新月异,而窗中也映出我鬓间白发。这时,我是一名社区工作者,曾为背诵辖区居民的信息无法入睡,为社区的服务精神伏案疾书,为服务社区走家串户。
“日月逝于上,体貌衰于下,忽然与万物迁化,斯志士之大痛也”——我非志士,却也一样痛彻心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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