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丽萍：况味素莲粥

　　作者简介

　　黄丽萍，北兴中学语文教师。爱好广泛，尤喜读书写作。

　　前些日子，一个毕业多年的孩子来看我，给我带来些上好的莲子。孩子嘱咐我说：老师，您用莲子熬粥，再加点儿冰糖，有很好的养心安神的功效。

　　周末，我决定熬点儿莲子粥。淘好米，洗净莲子，准备好冰糖，又特意上网查阅了莲子粥的做法：用温水将莲子浸泡三十分钟，锅里放入适量的水……莲子还要泡？多麻烦！先把莲子煮一会儿不就行了嘛。对，就这么做。我把锅里多放了些水，把莲子倒进锅中，开始煮莲子。想着先煮二十分钟后再把米放进去，最后再加冰糖调味。

　　等待中，我回到客厅，从写字台上拿来海蓝的书，站在灶台边看了起来，还时不时地不忘瞅一眼锅里煮着的莲子。看着看着，书中关于如何面对焦虑的内容，引起了我的共鸣。联系到自己的生活和工作，不觉心生感触。于是，我转身又回到客厅，坐在桌旁，拿起笔，在书页的空白处，写下自己的心得和感悟。一页，两页，三页……时间从书页上、笔尖下悄悄地划过去，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。直到那股清香，执拗地钻进我的鼻子里，我才如梦初醒。一边念叨着：完了，完了！一边迅速冲进厨房，关火！

　　万幸！还没有把莲子粥熬成锅巴。我站在灶台边，看着刚刚涉险的莲子，只见莲子们整齐地平铺在锅底，锅底剩下的水，似乎只在莲子下划了一条线。此时，莲子们个个高兴地张着嘴，瞪大了眼睛，一脸灿烂地看着我笑。我又看了看没下锅的米和晶莹的冰糖，也笑了：唉，真是一心不能二用呢！

　　我定了定神，拿起小勺儿，盛起两粒莲子，吹了吹，试着尝尝味道。虽然还有点儿烫，但是，那股清香的诱惑，直让我无法拒绝。我慢慢地咬开莲子，初嚼，莲肉细滑绵软；再嚼，觉得有些微涩和苦意；仔细体会，留在唇齿间的，却是丝丝甘甜和怡人的清香。此时此刻，这份“劫”后的甘甜与清香，给我的感觉竟有些许的惬意和安暖。

　　平复了稍稍慌乱的心，我不想再熬粥了。于是，就把淘好的米里又加了一碗米，做了米饭，把锅里的莲子盛进碗里，端出厨房，放在方厅里的餐桌上。我坐在桌旁，一边用小勺儿搅动着碗里的莲子，一边回味着唇齿间的那段甘甜与清香，觉得无意而得的这碗“素莲粥”，恰与苏轼的“寄至味于淡泊”这句话很是应景。

　　细想，可不就是嘛。如果我今天专心熬粥，粥里加了米和冰糖，我断是吃不到这莲子的朴素，也尝不到这莲子真淳的至味了。我捧起碗，仔细端详那素白简净的莲子：颗颗以纯洁包裹着苦涩，带给人们的却是清甜宜人的况味。莲子淡然地以香甜示人，留下的却是一世馨香。就连那苦涩的莲心，带给人们的也是尽其所能的滋润。

　　“寄至味于淡泊”，原是苏轼赞赏那种，外在质朴平淡，与内在含蓄浓郁相结合的诗歌艺术风格。但是，我觉得此言用以形容他的追求，也十分恰当。他一生政治风波扰攘不安，屡遭贬谪。生活上颠沛流离，失去至亲的悲痛，都不曾改变他于淡泊中寻至味、得至味的志趣。于是，我们的生活中，就有了他留予万世的苏堤，也有了他至情至理的诗词，更有了那脍炙人口的东坡肉。这何尝不是薄情世界里的至味深情呢？

　　万事淡然处，风雨眼前过。就像苏轼，于平淡甚至是悲戚中寻至味、得至味。你美了，生活才美。生活不容易，千万别人为地增加太多的负累。不忧淡泊地生活，并以淡泊的态度对待生活中的纷扰与诱惑，予己是云一样的轻松，予人是湖一样的宁静；生活也容易，沉入其中：春天看花，夏日听雨，秋天采菊，冬日赏雪，离自然近一点，淡泊也就在其中了。

　　作家雪小禅曾说：在薄情的世界里，深情的活着。这话不免有些悲凄，不如说：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，深情地活着。

　　生活是平淡的，生活中的至味真美，不仅仅在那些轰轰烈烈的壮举中，更在像熬粥这样平淡无奇的小事中。正如他，一脸满足地跟在小孙子的身后，任夕阳的余晖涂抹在他们的身上。含饴弄孙的喜悦，让他眼中的希望，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熠熠生辉；正如你，把洗净的衣服晾在阳台上，看阳光一点点漫进来，在衣服上留下它的味道；也正如我，慢慢地享用着自己一不小心熬成的素莲粥，感受莲子在唇齿间留下的那段香甜，心生惬意与安暖。